1997.01 《一滴眼泪》碟评——公元1874

小草 · 发表于 2012-5-25 21:38:38

本帖最后由 irenef@vip.qq.com 于 2012-5-25 13:39 编辑

　　1996年，回归前夕的香港乐坛，早已不似从前“谭张争霸”般那么风光。四大天王所缔造的辉煌，在一片歌舞升平当中，似乎正将整个香港乐坛的最后一点元气耗光。接下来，日韩流行乐蠢蠢欲动，本土新歌手无法崭露头角，而老歌手则大势已去。就连像周润发、李连杰这些纵横香港影坛的传奇人物，也开始逐渐远渡好莱坞拍摄电影。
　　
　　在这整个香港娱乐圈所面临的断档困境里，陈奕迅，这位新秀歌唱比赛的冠军，在香港于1996年暑假末，发表了他的第一张个人大碟。也许，他能够成为在青黄不接的乐坛里，一支迅速崛起的生力军？
　　
　　不过，现实不是童话。
　　
　　这张同名处女大碟发售之后，市场并没有想象中的对陈奕迅开始关注，让他“一炮而红”。《安守本份》的打榜成绩实在差强人意，而另外两首主打歌《时代曲》和《伤信》就更加行情惨淡。虽然这张公司预计只会卖5000张的唱片，最终还是卖出了8000张，但是对于动辄就白金双白金N白金销量的其他歌手而言，这个数字连他们的零头都不如。很奇怪当时华星唱片高层的选歌眼光，回过头来看这张专辑，最让人瞩目的还是《伤信》，但为什么他们会对《安守本份》如此看重呢？
　　
　　我们没办法再去找到当时华星的企划，询问为何他们如此喜欢《安守本份》。但当《安守本份》摇头一变，化身国语版，成为陈奕迅首张国语唱片的主打歌的时候，在第一张粤语大碟里就已经产生了的悲剧，似乎又再次为陈奕迅的第一张国语大碟也埋下了伏笔。
　　
　　1996年12月，陈奕迅在台湾推出了他的首张国语大碟，《一滴眼泪》。
　　
　　陈奕迅去台湾是有原因的。在第一张粤语唱片发售之后，唱片公司高层变动，对他的规划也随之发生了变化。当时和TVB关系密切的华星唱片资源骤减，认为香港市场已经只能这样了，出于保守策略，他们更看重的是同公司的许志安等已经在歌坛数年、具备一定人气和实力的歌手，对于像陈奕迅这样的新人，并没有报太大的期望。而当时台湾乐坛逐渐崛起，缺乏歌手资源，于是唱片公司大手一挥，便将这个推出粤语专辑之后成绩一般般的新秀歌手，放逐到台湾。
　　
　　虽然陈奕迅往后很少提及这张专辑，甚至连他的官方网站上，对这张专辑的简介都充满着错误与疏漏，但是我们可以想象到，一个完全不熟悉国语的香港人，在人生地不熟的台北，一待就是小半年，他的生活该是怎样。
　　
　　若干年后陈奕迅回忆当初在台湾的日子，曾经提及，当时他在完全不会国语的情况下，在台湾唱片公司的宿舍里生活，每天赶通告、开会、去便利店买生活用品、然后回宿舍睡觉。电视里的节目全部听不懂，其他人的说话、那些夹杂着台语的方言就更加不明白，只听得懂“我们”和“没有”四个字。在这样的情况下，陈奕迅跟其他当时想出国语唱片、又对国语实在不熟悉的香港歌手一样，采取了按照标注的发音去唱歌的做法。
　　
　　于是，在这张《一滴眼泪》里，我们可以看到陈奕迅如何努力的在学习国语。必须要肯定的一点是，比起某些发了5、6张国语唱片，一张口依然满嘴“港普”的歌手，陈奕迅的确有语言天份，至少这张《一滴眼泪》里，他的国语发音基本听不出任何问题，完全感觉不到是一个不会说国语的人所唱的歌。这也在冥冥中，为他若干年后拿下台湾金曲奖，而奠定了一个坚实的基础。
　　
　　《一滴眼泪》走的仍是稳妥的情歌曲风。主打歌《一滴眼泪》源于《陈奕迅》当中的《安守本份》，比起林夕的词，这次吴旭文自己所写的歌词，更加保守，更加口水。这首歌曲还是当时风靡港台的日剧《爱的真谛》的台版主题曲，隐隐约约地，这首歌也为即将杀来的日韩风暴，提供了一个注脚。
　　
　　为什么唱片公司对于《安守本份》如此在意？看看当时唱片公司的文案或许可以窥知一二：“《一滴眼泪》——情歌，原来也可以气势磅礴、细腻兼具，错过可惜”。看来，钟兴民为本曲所做的编曲，让唱片公司认定这首歌即便在香港不红，在台湾也应该红一把。可惜这首“气势磅礴、细腻兼具”的歌曲，最终还是被大众所错过了。
　　
　　“掀起亚洲乐坛狂潮，来自英国新势力，亚洲首张天碟！拜访陈奕迅，你将发现一种最珍贵的力量”。
　　
　　通过这段当初的唱片文案，可以看出唱片公司对其的定位：英国出身、第一张国语唱片，顺势还推荐了这张专辑的另一首主打歌——《拜访》。
　　
　　拜访仍然由吴旭文作曲，填词是谢明训。谢明训曾给张学友写过《一路上有你》、草蜢《宝贝对不起》等知名歌曲。谢明训在这张专辑里还有另一首作品《我怎么可以哭》。歌曲在开场，先让玩转各国语言的陈奕迅秀了一段法文，间奏还有一段炫技的歌剧。整体充满着异国情调的这首歌，倒算是陈奕迅在这张专辑里值得一听的作品。有意思的是，在这张专辑里，陈奕迅还没有形成自己的风格，因此这首歌依然有着张学友的影子，特别是副歌部分，哭腔的运用，基本和学友一脉相承。宣传文案里，唱片公司对这首歌的介绍是——“《拜访》献给不做梦的人，因为这一次拜访将撼动尘封已久的感动”。
　　
　　以同样大路情歌款式做制作的《爱到疯》没有什么太值得一提的地方，倒是接下来第四首《永远都天明》有点意思。这首歌是台湾的知名音乐人包小松所写，旋律朗朗上口，大概是整张专辑里最容易流行的歌曲，特别是副歌部分，充满着大量的似曾相似的感觉，而陈奕迅的演绎方式这次倒是换了，不再像学友，这次他学的是——刘德华。而这首歌曲的整体感觉也是十分的刘德华，感觉像是陈奕迅在翻唱刘德华的歌曲，完全没有自己的风格可言。有意思的是，这首看起来似乎很容易流行的歌曲，却没有打榜。看来，那时候唱片公司的品味，的确是难以捉摸。
　　
　　经历了一首找不到任何特点可以阐述的、讲述男女分手那一刻，男方念念不忘的《情深怎么办》，来到专辑的第三首主打：《我怎么可以哭》。这也是当时公司力推的情歌，来看文案：“《我怎么可以哭》——触动男人心中最脆弱的一根弦，令人无法抗拒”。这首歌是林明阳的作品，他是台湾的知名制作人，张学友1995年到2001年的所有国语唱片都是由他制作，如今他是艾回亚洲有限公司音乐事业联合董事总经理。词作者谢明训，在当时的确算是一个豪华阵容。歌曲讲述的还是一个单相思的苦闷男人的心声，“我等了一个下午，一直到大雨占据马路”……幸好，陈奕迅没有一直唱这样的歌。
　　
　　第七首《学会爱》还是一首“分手歌”，歌词由娃娃所写，大意则是副歌那几句：“是你让我学会了爱，从最初感情的空白，就像在我荒芜心田把花栽；可是当我以为学会了爱，你却远远的走开，留我在绝望中，独自悲哀。”虽然这依然只是一首没有什么特点的大路情歌，但不得不承认的是，娃娃的歌词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可供听众回味的空间。
　　
　　在一片情情爱爱当中，专辑里最让人惊艳的歌曲出现了，这就是《Style》。这是一首电子风格、偏向于Tri-Pop的快歌，词曲仍由吴旭文一手包办。和《一滴眼泪》的保守平庸相比，这首歌曲十分出位，歌词本身讲述的是一个人不应沉溺恋爱，要活出自己的风格；而旋律更是在高八度和低八度之间瞬时切换，相当“非主流”；编曲方面营造了大量电子鼓点和空档位，而之所以这样做，正因为把表现都留给了唱歌的陈奕迅。陈奕迅在这首歌里尝试了专辑里最放纵的唱法，看似毫无章法，时不时的信口拈来几句怒吼或者英文，但细心听下来，可以看出与旋律和安排都是紧密相连的。而这首歌的演绎方式也颇像陈奕迅本人那么鬼马，不过，当时陈奕迅还在走纯情大男孩路线，本性还没有“显露”出来，大概被压抑着，被公司塑造成一个和他完全不一样形象的歌手，这对陈奕迅而言也是一种不得已的郁闷，所以，《Style》这样的歌，也算是一种发泄。而在词曲编排的灵光四射，也让人觉得，这怎么能和《一滴眼泪》是同一个作者在一张专辑里的歌？
　　
　　《Style》这首歌曲的难度极高，以至于到今昔，我会怀疑陈奕迅自己还能否唱得这么有趣好玩。可惜，他从未在公开场合唱过这首歌，所以这个怀疑，恐怕也无法得到答案了。这样的歌注定流行不起来，若是给已经出名的歌手，倒是可以无所顾忌的玩玩；但给一个新出道，耗一点资源都需要得到一点回报的小歌手，的确有着不小的勇气。所以，在整张专辑里不停安排着烂俗情歌的同时，有着《Style》的出现，倒也为这张专辑在歌迷心里留下了一点念想。
　　
　　接下来的《二个人的夜晚》，终于是一首浓情的亲密情歌。歌词有些“意识不良”，讲述的是两个人在夜晚发生的那点事。“慢慢将灯光调暗……偷偷将窗廉拉上……就让我们享受这片刻的**，因为今晚nobody at home”。虽然意识很出位，可惜表达手法却十分庸俗，和如今烂大街的网络歌曲基本毫无二致。若干年后黄伟文也有同样题材的《低等动物》面世，其水准自然天壤之别。
　　
　　专辑里的最后一首歌曲倒也值得一提，那就是姚若龙作词、陈美威作曲的《感情约》。这首歌的内容虽然相当的空洞无物，但歌词实在是足够美丽。“无声的夜空，是片深深的蓝”……开篇就营造了一个罗曼蒂克的意境，接下来，陈奕迅开始深情的娓娓道来，对爱人的情话。你可以听到陈奕迅最后几次模仿刘德华或者张学友唱歌的状态，每次听这首歌，我一直在想，什么时候让张学友唱唱，那情形该是多么的华丽？
　　
　　至于其他的歌曲，就如同专辑里《爱到疯》的歌词那样，通篇都在“爱到疯，爱到痛，爱到什么都变成空”……在无病呻吟里，这张专辑沦落在台湾市场里。在那个范晓萱、郑中基发唱片能卖到50万张的年代，这张《一滴眼泪》的最终销量是一万两千张。而且，有很多人冲着宣传口号的“来自英国的深情男子”去买，结果大呼上当。到最后，这卖不动的唱片无人问津，有的唱片店老板，甚至把《一滴眼泪》寄回唱片公司，要求退货。在这样的凄凉局面之下，陈奕迅的首次国语唱片征程，以惨败告终。
　　
　　应该庆幸的是，陈奕迅很快就没有这样子唱歌了。否则，纵然他有再出色的嗓音，最终也只能泯然众人矣。试想，如果唱片公司依然按照《一滴眼泪》的方式如法炮制，继续缔造一个“爱到疯、爱到痛”的陈奕迅，他最终恐怕就和当时一起去台湾的、同为新秀歌唱比赛亚军的许建邦一样，很快被听众抛弃，最终退出歌坛，继续去做自己的建筑师。回头再看看同样出道的那些新秀比赛的得奖者，最终在时间长河里留下足迹的，又有几人？谁能保证陈奕迅能被歌迷记住？而在此时，华星唱片做了一个相当打击陈奕迅的决定：公司要暂停陈奕迅的粤语专辑发片计划，他将继续留在台湾，等待公司的安排。说好听点，是替公司开拓台湾市场；说难听点，就是发配到台湾，被放逐、面临抛弃的边缘。
　　
　　此刻前途茫茫的陈奕迅，仍然在苦练国语，在台湾准备着第二张国语唱片。第一张唱片卖了一万张，下一张应该会有两万张吧？还在搏其他歌手销量零头的陈奕迅当然不会想到，命运似乎要和他开一个大大的玩笑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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